上海漕河泾游戏人:围城之中,去留两难
清晨7点的桂林路十字路口,米哈游的班车像游戏里定时刷新的NPC一样准点掠过。 大胖挤在地铁站的人流中,瞥了一眼那辆贴着“专用”标志的车厢,那是他眼里通往“应许之地”的传送门,可惜他永远挤不上这班车。 他在一家没有通勤福利的小厂做QA,每天和策划斗智斗勇,加班到深夜只为测试A区1.0和B区1.1的连发需求。 “少年心气是不可再生资源”,他苦笑一声,想起自己刚入行时被“钱多事少能打游戏”忽悠的热血,如今只剩一句“难顶”。
裁员裁出裁缝,AI逼退“第九艺术”
龙妈被米哈游HR叫去谈话的那天,直接报了东华大学的服装设计课。她早想好了退路:“缝纫机不会跟你扯皮,踩够针脚就有正反馈。 ”在游戏行业,她每天80%的时间耗在沟通扯皮上,而AI的冲击更让她看清现实,蔡浩宇的暴论正成为行业共识:未来只有0.0001%的天才和99%的业余爱好者能存活,普通开发者终将被AI取代。
2025年的手游市场,枪车球三大品类被AIGC洗了一遍又一遍,NPC对话逼真到能逗笑玩家,角色建模从季度压缩到周更。 可玩法呢? 大世界逃不开“捉宠”,生活模拟绕不过“动森”,创新匮乏到厂商只能靠AI堆料,给老玩法披上“千人千面”的皮肤。 Dataeye的数据更残酷:上半年手游买量素材仅1580万条,同比暴跌25%,新增投放游戏数创三年新低,钱烧不动了,人也留不住了。
投50份简历零面试:城外的人找不到入口
小黑带着两台电脑去杭州CP展,酒店里赶工到凌晨。 他羡慕游戏行业的“稳定”:“人总要娱乐的,对吧? ”可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:投出50份简历,零面试,HR已读不回,简历石沉大海。 他像卡进Bug的副本玩家,连提交错误的入口都找不到。
校招生的处境更艰难。 2023年版号月均发放87.2个,比2022年多了20个,可库洛等大厂一边重启校招,一边毁约23届毕业生。 影子挤进腾讯做系统策划,关卡设计的理想早被调剂冲散:“谁敢拒绝鹅厂Offer?可转岗时他们只问,为什么你没垂直经验? ”行业对“垂直经验”的执念荒诞到像麦当劳拒收炸过鸡块的员工。
中小厂的“赌命”游戏:上线即裁员,转正成奢望
老黄放弃上海大厂Offer去了深圳小厂二次元项目组,结果第一天就遭遇“职场黑暗模式”:没员工手册、没人带教,写完14个角色8万字剧本,项目上线即暴死,他作为新人优先被裁。 莉莉更惨,进大厂子公司遭遇9126(早9晚12上6天),同时肝两个换皮游戏项目,文案写满低俗广告词,月薪一万出头。 提离职反被劝退,最后逃回江西老家。
中小厂的新人祛魅只需一个月。 他们像“耗材”般填进买量游戏的流水线,而公司赌的是2400万宣发费能否砸出爆款。 赌输了? 40%裁员率等着他们。
幸存者偏差:热爱的火苗靠什么续命?
漕河泾光启园的外企小白是少数“幸存者”。他的公司允许员工提案孵化项目,通过后自由组队开发。 他承认自己幸运:“做游戏的居然不玩游戏? 为了活命,商业化妥协我能忍。”四年过去,他依然相信玩家体验该排第一。
这种自由在国产大厂近乎奢侈。米哈游用导师打分制逼老员工认真带新人,Garena包机票酒店招人,三天培训细化到报销流程考试。 可2025年,这套“人才工业化”体系正变成围城高墙,墙内的人被AI和KPI压到“残血”,墙外的人举着理想简历,却连敲门砖都递不进去。
司机师傅总夸漕河泾楼里是“搞第九艺术的科技人才”,可深夜打车回家的游戏人自己清楚:艺术属于天才,属于运气,属于幸存者,唯独不属于大多数在配表、跑流程、扯皮中耗尽热血的普通人。 拔剑四顾心茫然? 不如说连剑该指向何方都看不清了。